溫柔的殺戮 Cogans Trade

喬治.希金斯George V. Higgins
改編電影《殺戮行動》,由布萊德彼特主演

搶劫二人組的青春哪!

 一二八號公路的北向車道上,一輛克萊斯勒300F以八十哩時速安靜行駛著。

「這車看起來真棒,」羅素說:「我是說真的,不蓋你。兩個車頭燈又大又性感,可惜有點過時。這的確是一部好車,對吧?開著它,就像跟馬子上床一樣爽,裝潢舊歸舊,還是一部好車。」

「講良心話,我希望,」法蘭基說:「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去弄一輛這樣的車來開開。」

「那就留下這輛吧。」羅素說。

「車況正合我意,」法蘭基說:「一輛不錯、熱騰騰的贓車。但是不行,不能留下,可惜你已經找不到像這一輛外表維持得這麼好的了。真他媽的,再多告訴我一點馬子的事吧。」

「想要爽一下是吧?」羅素說:「你還是沒開過葷,對吧?」

「明天晚上我就會去找了,」法蘭基說:「如果這件事辦成了,今晚將是我最後一個晚上當修士守身。你多講講吧,我會顧好自己的小弟弟。」

「這個嘛,你也有過經驗。」羅素說。

「也是啦。」法蘭基說:「我以前跟一個女的約會,算很常約會的那種?她是我妹的朋友,老天,她褲頭可護得緊。她長得還不賴,有點暴牙,屁股翹翹的。她想要結婚,但是天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想要的只是打炮,結婚、坐牢或把腿砍掉,開出什麼條件我大概都可以接受,我那時真他媽的精蟲衝腦,只要能打上一炮,做什麼都肯。我還記得那時……你相信嗎?我居然常跟那女的停車玩摸摸。我他媽的花了多少個小時,只為了摸到她的奶子。我想前前後後花了快一年,我載她去免下車的露天電影院,帶她去跳舞,買酒給她喝,在她的耳邊輕輕的嗅著,卻還是只能從外面摸她,隔著毛衣,隔著上衣;如果她喝醉了,我還可以把手伸進衣服裡,隔著胸罩摸她,老天爺。有個晚上,我終於把手伸進她的胸罩裡,真的進去了,我沒有解開她的胸罩或做什麼,就只是把手伸進胸罩裡面,結果,我當場就射在褲子裡了。」

  羅素不禁笑了起來。

  「是真的」法蘭基說「後來我就那樣開車回家褲子裡黏糊糊的,我的老天。那時候我在石油公司上班,當維修工人,他們配給我一輛小卡車和大概一年一萬塊的薪水。好啦,那時我老是得要在清晨三點,外面颳著大風雪的時候外出工作,這就是他媽的偉大人生。而我總想著,是的,我要找一個值得尊重的女孩,不要那種到處陪人睡覺的婊子。你想像一下,這真的是真愛,他媽的真愛。我不想要那種只想打炮的女孩,我要的是只想跟我打炮的女孩;你知道我跟她接下來會怎樣嗎?我們會結婚,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那就是我們的目標。」

  「還要生了一大堆鬼吼鬼叫的孩子,住在一幢他媽的房子裡,加上一大堆狗屁倒灶的事。」羅素說。

  「沒錯,」法蘭基說:「不過在那段期間,不知道為什麼,她老爸就是不肯讓她一個星期跟我出去超過兩次,而且要約會還只限星期五和星期六。星期三我可以去找她,但是她家總有人在,我也必須在十點前離開,因為她隔天還要上學。」

  「她在念高中?」羅素說。

  「在念高中,」法蘭基說:「我那時二十歲,而這個讓我迷得要死的女孩還在念高中。」

  「我希望哪天你能夠學聰明點,」羅素說:「別再當傻瓜了。」

  「後來,」法蘭基說:「我開始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認識了一些傢伙,其中有一個認識強尼,於是我見了強尼,開始為他做一些事。你知道嗎?那時候我還是愛著那個瘋女孩,也覺得自己可能會娶她。我若說要娶她,不知她老頭肯不肯讓我她,也許星期五和星期六可以吧,只要我在十二點以前送她到家,就沒問題。我不知道自己那一陣子在幹些什麼狗屁,後來我被捕了,還得接受審判。我一直被關在牢裡,而他們都來看我受審,他也有來,偶爾而已,後來我被判了刑。我老媽、珊蒂和珍妮絲他們都來看我。十年耶,為什麼是十年?我不知道那他媽的是怎麼回事。我當時還沒滿二十一歲,卻被判刑十年,那到底是什麼意思?那個法官,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如果你還繼續走這條歪道,年輕人,在你完蛋之前,你會惹上很大的麻煩。』

  「於是他們來帶那個副警長臭老頭他的制服上淋得都是湯汁。她們全哭成一團我老媽在哭珊蒂在哭珍妮絲也在哭──她哭得真是他媽的歇斯底里,我應該說,你沒來才真的是幫了我,反正我現在肯定是幫不了你了。那個副警長不讓他們跟我講話,仍然頭昏眼花的站在他身邊。結果我關進去大約三個月左右,珊蒂跑來探視,說珍妮絲結婚了,但是對我毫無意義了。」



霰彈槍就是通殺王牌

從高架橋越過一二八號公路後法蘭基在第五個路口右轉。那輛克萊斯勒駛在光禿且高大的橡樹底下上了一處右彎的緩坡路段看到一個白色小招牌上面寫著天堂旅館。法蘭克將克萊斯勒向右轉入車道。

「這裡有座漂亮的高爾夫球場和一堆對吧」羅素說。

「喔,什麼狗屁都有,」法蘭基說:「約翰告訴我說:他們有個健身房,又有三溫暖,還可以馬殺雞,為的是先讓你爽一頓,再讓你輸個精光。」

的方向盡頭處有幢二層樓的汽車旅館法蘭基開著克萊斯勒繞過去駛入旅館後方的停車場。那裡燈光很昏暗。

「我們倒不如這樣,」羅素說:「也不用闖進去幹什麼,就在這裡等,那些傢伙出來時,我們就逮住他們。」

「是喔」法蘭基說「結果搜刮到的全是那些賭輸的衰鬼身上的原子筆跟打火機。那還搞屁啊。」

法蘭基把克萊斯勒停在車道前頭鼻子朝出口處示個意關上了車燈。

羅素後座拿出一個「停來購」超市的袋子,從中取出兩個藍色羊毛滑雪面罩,將其中一個交給法蘭基,另一個套自己頭,然後他又取出黃色的塑膠園藝手套,一雙自己戴,另一雙遞給法蘭基。

這東西他媽的太厚了。」法蘭基說。

「喂,」羅素說:「有什麼就戴甚麼,行嗎?他們店裡沒有賣薄的,厚的可以抹掉雜草枯葉,那就是顧客想要的,你將就點吧。你待會要用那枝霰彈槍或什麼嗎?」

羅素從袋子取出一枝史蒂文斯十二口徑的雙管霰彈槍,槍管截短至槍托前緣,握把尾端的槍托也被截短,整枝槍有十一吋長。槍裡填裝的兩發綠色霰彈均已推進到距槍口四分之一吋的位置。

「老天。」法蘭基說。

「你不是要用霰彈槍嗎?」羅素說:「所以我對那傢伙說:『我要一枝霰彈槍。』他就說,他有一枝保證我見都沒見過霰彈槍。喏,這枝就是了。」

些東西,」法蘭基說:「到底是什麼彈,雙O嗎?」(※註:double O霰彈內會裝許多鉛丸,鉛丸直徑最大的稱OOO,即triple OOO直徑次之,稱double O。)

「雙O是出廠的規格,」羅素說:「這些是改造過的,他們把彈頭取下來,再把子彈裡的東西倒掉,重新裝填,改造成裡面有四十五顆鉛丸的平頭霰彈;像洛杉磯警察用的那種,切開後裡面會有六顆。我想用這玩意,你可以秒殺一整個房間的人。所以,你來還是我來?」

「我來。」法蘭基說,他接過那枝霰彈槍。

羅素從袋子裡拿出一枝史密森點三八手槍,插進褲腰帶,然後拉上夾克的拉鍊,把槍遮住,就下了車。

法蘭基也跟著下了車。他將霰彈槍的槍把插進腰帶左側,鋸過槍管還看得見銀色切口,不過這樣長度剛好合身。他拉上夾克拉鍊,把槍蓋住,然後關上了車門。

法蘭基與羅素以平常的步伐越過停車場,到了樓梯口,上去即是天堂旅館的二樓露臺樓梯是木造的,兩人很安靜上樓。

到了二樓露臺,雙號房的藍色窗幔與單號客房的橘色窗幔,都燈光透出來。每一間客房門口都擺著兩張由鋁和紅木拼製的椅子,全靠在落地窗臺底下。

「在第四間。」法蘭基輕說道。

二十六號房百葉門微微開著。法蘭基從夾克裡取出霰彈槍右手握住槍把左手握住槍托前緣把槍持在及腰的高度。

羅素從腰帶取出點三八他順了一下頸部的滑雪面罩。緊接著他一腳踹開房門闖了進去法蘭基也隨後衝

法蘭基把門板踹回門口,然後背靠著將門板關上羅素則站在一個五斗櫃前。

房裡有三張圓桌、兩張床、一張床邊茶几、五盞燈、十六張椅子、十四個人,鉻合金電視架上還放著一臺彩色電視。桌旁的那些人坐著不動,手上拿著撲克牌,桌上高高低低疊著紅、白、藍三色的籌碼。其中一桌有四個人,另外兩桌各有五個人,有些人的桌前放著平底酒杯。

法蘭基把頭朝洗手臺和旁邊的門一點接著羅素無聲朝洗手臺走去。

中央桌子坐著一名身穿班龍毛衣的瘦子,他拿下口中的白貓頭鷹牌香菸,放在菸灰缸上,又小心翼翼把牌放下,低著頭說:「噢,喔。」

法蘭基搖了搖頭。

浴室門被打開,開設賭局的馬克.闕特曼現了身,一面梳著灰色長髮,頭順著傾向右側,看著寶藍色地毯,口說:「好了,你們──

羅素將點三八手槍的槍口抵著他的臉,闕特曼緩緩抬起頭,臉部肌肉鬆弛下來。他的視線越過羅素和那枝點三八手槍,看向整個房間。他看到了法蘭基。「嗯哼,」闕特曼說:「好吧,希望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去拿錢。」

羅素看著法蘭基,法蘭基點個頭,羅素才將點三八的槍口放低,闕特曼經過他走到衣櫃前,將衣櫃的百葉門打開從衣櫃底層拿出兩個新秀麗手提箱,接著退後幾步到房間,轉過身,走向最靠近洗手臺的那張床,把手提箱放在床上。他在動作時,羅素一直將點三八瞄準著他。

「我可以坐下來嗎」闕特曼說他看著羅素。羅素看向法蘭基法蘭基點個頭羅素又看回闕特曼也點個頭。闕特曼在另一張床上坐下,兩隻手在雙腿之間合握。

羅素走到放手提箱的那張床邊將點三八交到左手用右手打開每一個手提箱每個手提箱內都裝滿了現鈔。羅素闔上其中一個,讓另一個攤開,然後站直起往後退了幾步,朝法蘭基點個頭。

法蘭基走向最靠近門的那張桌子停在第一個人面前,那人身穿淺藍色高領毛衣,灰髮,理平頭。法蘭基將霰彈槍挪近他的臉,槍機上露出來的實彈就在他眼前,他說道:「不要。」

闕特曼開口說:「快住手,你們已經得到所有的錢了。」

法蘭基說「把你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放在桌上。」

闕特曼說:「放過那個可憐蟲吧。」

羅素立刻迅速上前,法蘭基退後幾步,離開那個穿高領毛衣的人。

「他們會找你們的。」闕特曼說。

羅素走近闕特曼,用槍口碰了闕特曼的下巴一下,其他人都在著他們,法蘭基則盯著其他人。羅素在槍身上施力,逼得闕特曼仰起頭來,乃至軀幹整個後彎,不得不將雙手向後貼在床上,撐住身體,他的眼睛暴凸,不發一語。羅素突將點三八收回,闕特曼鬆了口氣,身體往前傾,說道:「我不在乎,但他們會……」羅素突然用點三八的槍管在闕特曼的頸根用力剁了一記,闕特曼唉了一下,但仍直挺挺的坐在床上。

法蘭基上前了兩步將霰彈槍逼近高領毛衣男的臉。那人在椅子上往前傾掏出了皮夾取出裡頭的現金放在桌上。

高領毛衣男在動作時,法蘭基又將霰彈槍指向下一個人,那人身穿淺綠色馬球衫,伸手身上拿錢包。

「給你們兩種選擇,」法蘭基說:「一種比較簡單,另一種比較困難。簡單的是你們跟這兩個人一樣,自己把錢掏出來困難的就是我們一個一個來,那會讓我心情緊張。你們看到他了沒?」法蘭基用霰彈槍朝羅素一指,說:「我心情不錯,但他可就緊張了。等我緊張的時候,好吧,我想你們該看看他的樣子,要是我是你們,就不想要他動槍他沒有槍就不會緊張,但問題是他有〕。現在我告訴你們我要什麼,我要你們皮夾裡鞋子裡、以及大衣裡的東西,還有你們的皮帶裡如果還有拉鍊、暗袋什麼的,那也一樣,我要裡頭的東西。你們可以現在就把那些東西拿出來,或坐著不動,假裝襪子裡或別的地方沒有藏東西,但是等到每個人都拿出了自己的東西,我跟我這位緊張的朋友會開始一個個檢查,確認東西都拿出來了。如果有人到時候還在裝死,假裝什麼都不記得,我們至少會把他的牙齒敲爛。話就說到這裡,你們覺得怎樣,嗯?」

在場的人都不發一語。

「很好」法蘭基說「基本上我也是這樣想意外就好。所以你們就別搞鬼了乖乖把錢掏出來保持安靜這樣大家都不會出事。我們要的只是錢。」

所有的人都拿出皮夾,把錢放在桌上;另有兩個人脫下鞋底有響釦的樂福鞋在鞋中取出了錢,放在桌上有一個穿藍格子襯衫的男子,抽出了皮帶,拉開夾層的拉鍊,取出四張五十塊的對摺紙鈔,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法蘭基回到門邊,羅素則一一搜刮桌上的錢,放進手提箱裡,然後將手提箱上。接著羅素把槍插進皮帶,兩手各提著一手提箱,法蘭基又上前兩步,讓羅素退到他背後,站在門口。

「我改變主意了,」法蘭基說:「他太緊張。他要是想走人,我不會擋他的路的。我們不一一搜你們的身了。你們都很聰明,繼續保持,不會有人掛點,也休想在我們後面跟上來。」

羅素開了門出去,快步從二樓露臺走向樓梯,然後將右手的手提箱放下,將滑雪面罩脫下來,塞進口袋,又提起手提箱,靜靜的走下樓梯。

法蘭基緩緩移動霰彈槍眼睛掃視全場等了大約四十秒沒有一個人敢動然後他們退到門邊。

法蘭基迅速扭開門退出門外把門關上再拉起一張椅子頂住門然後等著。

隨後法蘭基離開門把霰彈槍藏在外套底下迅速走下樓梯。他一面走一面取下面罩,下了樓梯後,越過停車場時,羅素已經在車上等。法蘭基鑽進架駛座,發動引擎。那輛克萊斯勒並沒有亮燈,而是很迅速的繞了一圈,平穩的開上車道,穿過兩旁林立的橡樹叢駛進黑暗之中。

 

賭局砸了,請找柯根  

下午二點五分,一輛掛著羅德島州車牌車號651 RJ的黑膠頂銀色龍捲風轎車,出現在波義斯屯街上,緩緩從幾輛違規停在一七七六酒吧門前白綠相間的弗利特伍德Fleetwood)車旁駛過,停在布利罕餐廳的門口,卻蒙特街的十字路口大約一個車身的距離。

賈奇.柯根穿著起了毛球的麂皮外套,把手上的沙龍牌香菸丟在人行道上,踩熄後上了那輛龍捲風。他關上車門,也沒看那司機一眼,說:「前面路口右轉,過兩條街。」

那司機穿著淺灰斜格紋西裝,留了很長的白髮,他啟動車子將龍捲風右轉到卻蒙特街時,開口「我打了電話給迪隆迪隆要我來見你。」

燈號了,龍捲風駛過了十字路

「你把車開到那家電影院,」柯根說:「看到了沒?沿這條路開下去,右轉,那裡有地方可以停車。」

「迪隆找來的人就是你嗎?」司機問道。

「迪隆說你會在兒出現,要我到那裡等你,」柯根說:「我四處看了看,也看不到還有誰可能在等你。對吧?」

那司機將龍捲風停在一輛粉紅色雷鳥轎車後面。「前幾天晚上,馬克.闕特曼的賭被人闖進去搶了。」那司機說。

「我聽說了,」柯根說:「被搶了五萬三左右?」

「這個嘛,」那司機說:「也許將近五萬。兩個小子幹的。」

「好吧,」那司機說:「我們要從哪裡開始著手?你有什麼想法?」

「我知道的還不夠多,沒有太多想法,」柯根說。「但是你想想那種情況那些賭客上門,裡頭是火輝煌,那兩個小子選在最恰當的時機,進入最正確的房間他們去的時候,房間的門還是開於是,他們搜刮了每一位賭客的錢財。我這個說法,你覺得如何?」

「闕特曼也承認,」那司機說:「他有點掉以輕心,沒有打開窗戶,而是讓門稍稍開著,讓菸味散出去。這是他說。」

「很好」柯根說「但是開設賭局的人並不掉以輕心對吧他應該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他們闖入時,他正在上廁所。」那司機說。

「我才不管他當時在哪裡,」柯根說:「他並沒有做他應該做的事無論如何,那兩個小子就是知道這種狀況,而且就算他不在現場,他們也知道在哪裡找到他。」

「你說的沒錯。」那司機說。

「所以,就目前而言,」柯根說:「不管是闕特曼自己幹的,或是別人衝著闕特曼來的,都無所謂了。」

「都無所謂?」那司機說。

「不是針對闕特曼而言,」柯根說:「而是我們要著手的地方。我們要先從闕特曼身上下手,是個很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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