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寫編想】

這是一份旨在送出去的大禮

\臉譜推理編輯

 

認識露意絲.佩妮,是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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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之一當然是透過佩妮讓我又再度重溫克莉絲蒂那些精采故事:《東方快車謀殺案》、《ABC謀殺案》、《豔陽謀殺案》……(溫得我差一點就耽誤了正事,但能怎麼辦呢?推理小說就是有這種扭曲時空力場的本事,只要翻開了就非得破案不可呀。)

原因之二是,終於又能看到一個以小村莊這種半封閉場域為背景的經典推理故事。

但還有一個更棒的原因是,透過佩妮細膩的筆觸,我得以進入三松村,遇見那一個個可愛又溫厚的住民:藝術家夫妻檔——邋遢克拉拉與優雅彼得、暴躁女詩人魯絲、民宿與小食堂老闆couple——古董迷奧利維耶與美食大廚加布里、二手書店女老闆米爾娜(基於尊重我得註明一下,她是黑人)。每當看見這幾位有趣古怪、喜歡相互吐槽、愛炫耀擺譜的人齊聚一堂時,總忍不住期待他們之間的火花,就像是:

 米爾娜初到三松村時,她曾心想魯絲是不是中風。因為從過去的經驗,米爾娜知道中風病人有時候很難抑制情緒。當她向人探詢時,克拉拉的回答是,如果魯絲曾經中風,那八成是在母親的子宮裡。

(這段不論看多少次都會讓我噗哧,到底是什麼腦袋跟人生經驗,可以讓佩妮寫下這麼有趣的句子。)

村民之外,為了命案而進駐三松村的警方一行人,也充滿了看點:紳士作風的葛馬許督察長、機警但有點壞嘴的波瓦督察、自我感覺異常良好的女警尼可等等,都不時在破案過程中出現令人絕倒的反應。

不過,在案件鋪展開來、解謎線索環環相扣的緊繃氣氛之外,一股隱隱流動的溫暖敦厚同時在字裡行間時隱時現。不論是村民的哀悼、悔恨、紀念、釋放傷痛,或是葛馬許對村民說明案情,以及他帶領手下進入各個家庭詢問與傾聽態度,無處不透著那股人味,好比這段葛馬許在面對一名行徑頑劣的少年時:

葛馬許突然想起米爾娜說過,有些痛苦我們會選擇要永遠擺在心中。他很想要把菲利普擁入懷裡,告訴他,他不會永遠都是十四歲,只要挺過去就好了。

但葛馬許沒有這麼做。他知道自己雖然立意良善,但這樣的舉動會被視為人身侵犯,被當成是侮辱。因此他向男孩伸出他那巨大、穩定的手。過了片刻,菲利普才偷偷把自己蒼白的手塞進對方掌心,並用力按壓,彷彿他從來沒跟其他大人握過手。

犯罪事件的核心源頭可能是黑暗的殺意、陰濕的仇恨、邪惡的貪欲,但是相對的另一面卻可以完全不同,請不要立刻想到縱容,或是非要原諒什麼不可,真正關鍵是在我們要不要讓犯罪的氣味染上身,我們的心思與動向要不要受犯罪左右。正如同葛馬許說:「我們的人生是透過自己的選擇來定義。它很簡單,很複雜,也很強大。」所以,究竟是要「以惡報惡」,讓惡上身,或是另有其他姿態可以選擇,我想這個主題正是世外桃源般的三松村、堅持原則的紳士刑警葛馬許,會吸引大批讀者、獲得多個獎項肯定的原因。

因此,當佩妮在謝辭裡說到「這是一份旨在送出去的大禮」,並且在故事中,透過葛馬許再度提及時,我似乎有點明白,即便「傳遞禮物」這個概念與凶案、死亡、謀殺……嚴重矛盾,但是實際上這很可能就是一個答案:世上雖有邪惡敗壞,但仍有許多心存良善的微小努力,每當你願意把一份良善的心意傳遞出去,便是在幫助增強擴大這份微小的影響力。

我想這正是三松村可愛的地方

他向下眺望三松村,心跳有些加速。他遠望著家家戶戶的屋頂,想像著這些善良、寬厚、有小缺點的人們在屋裡為生活奔忙的模樣。……在這裡,日子一點也不煩擾奔忙。但是,也絕不死寂。

 令人一股溫厚待人的氣氛在佩妮的筆下汩汩流動。好比意外事件的死者最要好的朋友克拉拉深陷哀悼之中,她被哀痛壓得扭曲,連對丈夫彼得都是冷言惡語,然而在彼得直指其中關鍵,以致克拉拉看出一線光亮後,他倆的反應是:

她如釋重負。她望著彼得,他的臉靠近她。雙眼下緣有兩個黑眼圈,灰白的捲髮一根根冒出來。她摸摸自己的頭髮,發現一根鴨嘴夾深埋在亂髮中。她把它抽出來,夾子上帶著幾根頭髮,她的手覆在彼得的後腦勺上,靜靜地把他的頭拉向自己,另一隻手輕輕撫平他凌亂的髮絲,幫他別上髮夾,她在他耳邊低語:「謝謝,對不起。」

彼得開始哭泣。他驚恐地發現雙眼刺痛,淚如泉湧,喉頭深處一陣灼熱。他再也控制不住,驚天動地大哭起來,哭得像小時候那樣,就是他安心躺在床上聽父母在樓下談話,卻驚覺原來父母是在談離婚。他把克拉拉擁入懷中,緊貼著自己的胸膛,祈求永遠不會失去她。

(是怎樣的通透心思讓佩妮寫出這樣的句子?不採簡化二分的觀點、黑白絕對的立場,而是還原案件相關人的幽微情感心緒,重現他們活生生、有血有淚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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