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真實姓名,才能拿到遊戲裡的名字

 

四周一片漆黑,悄無聲息。尼克在椅子上滑來滑去。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動靜?他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亂敲鍵盤,但是並沒有任何變化。

        「拜託,快點。」他一邊說一邊敲著電腦的機殼。「千萬別掛了。」

        黑暗的時間愈過愈久,尼克也愈來愈緊張。他可以選擇把DVD從光碟機拿出來重放,或是重新開機。但是這樣做太冒險了,他很有可能要重頭再來,也很有可能無法再次啟動遊戲。

        電腦突然傳來一聲奇怪的聲響,噗通,噗通!聽起來像心跳聲。尼克打開書桌最上面的抽屜,拿出耳機接上電腦。現在他可以清楚聽見背景聲音,而且好像還可以聽見其他聲音。那是一連串短暫的號角聲。他想起獵人的號角聲。沒錯,那聲音聽起來就像遊戲其實還在進行中,只是少了他的參與。他把音量調大,氣憤自己沒有早點想到戴耳機。說不定他錯過了重要資訊或警告和線索!搞不好他沒聽到繼續玩遊戲的關鍵線索。

        尼克失去耐心,不耐煩地重覆敲著輸入鍵,雖然他早就不認為這麼做可以加快。

        心跳聲停止了,黑色背景上出現了紅色字體。

        「我是厄瑞波斯,你是誰?」

        尼克沒有考慮太久,他打算用其他遊戲也使用的匿名。

        「我是石像鬼。」

        「跟我說你的名字。」

        「石像鬼!」

        「你真正的名字。」

        尼克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麼要給真名啊?好吧,它大概是要我給一個姓和一個名,才讓我繼續玩。

        「西蒙‧懷特。」

        紅色的名字顯示在黑色的螢幕上,但是好幾秒都不見電腦有任何反應,只見游標在那裡閃爍。

        「我說:我要你的真名。」

        尼克不可置信地瞪著螢幕,他甚至覺得有人在營幕後面注視著他。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重新開始鍵入名字。

        「湯馬士‧馬丁森。」

        這回名字又停留在螢幕上許久,沒有任何反應。後來遊戲回答了。

        「湯馬士‧馬丁森不正確。如果你想玩,就告訴我你的真名。」

        這實在太奇怪了,沒有什麼合理的解釋。也許是程式設計的錯誤,說不定不管給什麼名字,這遊戲都不會接受。這時字體消失了,只剩下紅色的游標在閃爍。尼克突然心生恐懼,擔心遊戲可能當了,說不定輸入三次錯誤答案,這遊戲就會被鎖住,就像手機輸錯密碼會被鎖住的道理一樣。

        「尼克‧杜摩。」他把名字鍵入,心想這回應該還是會被拒絕。

        不可思議的是,遊戲竟然重覆唸著他的名字,輕聲細語一陣陣傳入他的耳裡。「尼克‧杜摩。尼克‧杜摩。尼克‧杜摩。」他的名字好像成了一個口號,被人低聲反覆傳誦。那聲音聽來似乎是個秘密社群的招呼語。

        被觀察的感覺令人毛骨悚然。尼克拿下耳機。此時字體和說話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誘人的音樂,那旋律彷彿承諾著秘密與冒險。

        「歡迎你,尼克。歡迎你來到厄瑞波斯的世界。遊戲開始前,你得先認識一下遊戲規則。如果你不認同這些規則,你隨時可以終止遊戲。這樣可以嗎?」

        尼克凝視著螢幕發呆。這個遊戲竟然逮到他撒謊,它竟然知道他的真名。它現在彷彿正在不耐煩地等待尼克的答案——游標閃爍的速度愈來愈快。

        「好」,尼克鍵入答案,他有種不安的感覺,但又害怕想太久螢幕會黑掉。等會在想,等會在想。

        「很好。第一條規則:你只有一次的機會可以玩厄瑞波斯。要是你搞砸了,遊戲就結束了。你的遊戲人物如果死了,遊戲也會結束。你如果你犯規,遊戲也會結束。聽懂了嗎?」

        「聽懂了。」

        「第二條規則:要注意玩遊戲時只有你能在場,不能有其他人參加。在遊戲裡面千萬不能提起你的真名,在遊戲以外的場合也不准提到你的角色名稱。」

        為什麼呢?尼克心想。接著他想起連布莉妮那個大嘴巴也對厄瑞波斯隻字不提。她只說了「這東西酷斃了,真的」。

        「好。」

        「很好。第三條規則:遊戲的內容是秘密。不准跟任何人談論遊戲內容,尤其是沒有註冊的人萬萬不可。玩遊戲時,你可以跟其他遊戲者在營火邊交談、交換經驗。但是你不能在朋友圈或家裡傳播厄瑞波斯的訊息,也不能在網路上流傳。」

        你以為你真的會發現啊,尼克心想,並且輸入「好」。

        「第四條規則:保管好你的厄瑞波斯DVD。要有光碟才能啟動遊戲。除非使者叫你拷貝,否則你絕對不能複製光碟。」

        「好。」

        尼克才剛按下輸入鍵,太陽就出來了。至少那情景非常像日出,黑色的螢幕慢慢轉紅,然後泛出金黃色的光芒。尼克的無名氏在陰影中出現,一旁的地形和環境也漸漸現出輪廓——陽光灑滿了林中空地,空地上的雜草長得很長,有一條被踏出來的步道蜿蜒其中。步道通往一個長滿青苔的古塔,塔門只靠一個勾子支撐。無名氏正坐在塔門左邊一點的大岩石上,閉著眼睛,臉朝太陽。尼克忽然心生羨慕,因為這情景真像度假時會拍的照片。有那麼短短的一剎那,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聞到森林散發出來的樹脂味和古塔四周的野花傳來的香氣。四周傳來蟋蟀鳴叫的聲音,微風輕輕吹過草叢間。

        歪斜的塔門猛烈撞擊在牆上,尼克的遊戲人物仍然穿著破舊,伸完懶腰後站起來。他把一隻手放在臉上,像摘面具一樣把臉摘了下來,剩下的是一層跟蛋殼一樣白的皮膚。

        一陣風吹過,古塔尖頂的旗子在空中飄揚,旗子上可見一個已經褪色的數字一。

        這應該是通往第一關的道路,尼克猜想。他把遊戲人物移到古塔處。雖然他不是很願意承認,但是沒有臉的遊戲人物著實讓他心裡發毛。

 

塔裡很寧靜,連風都靜止了,塔門也不再搖晃。到處可見乾枯的草堆和散落的骨骸。古老的木櫃上的小配件已經生鏽,牆上有幾個黃銅告示牌,上面刻了一些字,第一個字都是:選擇。

        他依序檢視牌子。

        第一面牌子要求:「選擇性別」。

        他毫不猶豫就選擇男性。選完之後,他才想到當女生玩遊戲可能也挺有趣的。算了,為時已晚。

        「選擇種族」,第二面牌子上寫著。

        這回他考慮較久。他馬上就放棄當野蠻人和吸血鬼,儘管他試用了一下他們的身體——看到野蠻人油光閃閃的肩部肌肉時,尼克的嘴差點闔不上。他也考慮了好幾分鐘是否當蜥蜴人,他們的鱗片閃閃發光,還會隨不同的光線變色,看起來很酷。選項裡面也有人類,不過連考慮都不用考慮,人類太普通,而且也太弱了。

        其他選項還有侏儒、狼人、貓人、黑暗精靈——最後這四個選項挺吸引人的。他試用了一下精靈的身體:短小精幹又有力。侏儒族看起來不賴,矮小的身材很吸引他,但是他們的歪腿和苦悶的表情卻很令人倒胃口。

        最後他選擇了黑暗精靈:中等身材、身手靈巧、優雅又神秘。遊戲確認他的選擇。

        「選擇你的外表」,第三面牌子要求。

        他要設計一個完全不像自己的形象。

        短短的、豎直的金髮,尖尖的鼻子加上細長的綠色眼睛。他注視著他創造出來的新角色,和原來的無名氏長得截然不同。他仔細挑選衣物:綠色帶著金色的外套、深色長褲、有折口的靴子。他還選了一頂具有強大保護功能的皮帽。雖然他比較想要頭盔,但是黑暗精靈的配備選項裡沒有這一項。

        他再次修飾角色的臉部輪廓,加大眼睛尺寸,拉開鼻子和嘴巴之間的距離,提高眉毛的高度,讓顴骨明顯突出。他覺得這個人物現在看來像個流亡的王儲之子。

        「選擇職業」是第四面牌子的任務。

        這裡有很多選項:刺客、詩人、魔法師、獵人、偵察兵、看守人、騎士、盜賊等。他仔細閱讀描述各種選項的優勢說明後,得知狼人最擅長當魔法師,吸血鬼的強項則是刺客和偷盜。黑暗精靈也很適合當盜賊。

        他猶豫不決。此時,塔門發出傳來吱吱嘎嘎的響聲,門晃到另一邊時,有個形體進來了。那是一道陰影,是個駝背歪腿的地精。他的鼻子是個紅色球狀體,喉嚨上長了一個大瘤。他一跛一跛走近,跨腿坐在其中一個木櫃上,舌頭舔著嘴唇。

        「又來了一個黑暗精靈啊,讓我瞧瞧。看來這是最受歡迎的種族。」

        「真的嗎?」

        這個剛出爐的黑暗精靈一點也不卻步,他要當個與眾不同的精靈。

        「是啊。你已經選好職業了嗎?」

        他注視著選單。

        「可能會選盜賊吧,或者看守人或騎士。」

        「魔法師怎麼樣?擁有魔法的人也擁有強大的力量。」

        他考慮了一下,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選項。他沒有什麼興趣玩魔法,他現在腦中只想著用劍戰鬥。

        「不要魔法師,我選騎士。」

        「你確定嗎?」

        他就是這樣。騎士聽起來很高貴,幾乎跟王子差不多。

「騎士。」他語氣堅定地說。

「選擇特殊能力」第五面牌子要求。這裡的選單長到令人目不暇給,有許多不同的特性可以選擇。

他選了千里眼,還選了大力士、超強耐力、融入環境的能力、起火、迅速、跳躍能力。

他選擇時小心謹慎,因為他不確定到底可以選幾項。他發現只要他現在多選一項,另一項特殊能力就會消失。例如:他才剛選了「自我痊癒」,「詛咒死亡」的能力就消失了,選了「超強盾牌」,「鐵甲皮膚」就被刪去了。

他選了十次以後,選擇功能就停止了。他才剛覺得自己可以永無止境的選下去時,就沒有新的能力從螢幕消失了。

「不久你就會想念那些被你刪去的特殊能力。」地精一邊說一邊微笑。

「也許吧。」

他正覺得莫名其妙,不曉得這醜傢伙在這裡做什麼,他寧願自己一個人選。第六面牌子還在等著。

「選擇武器」牌子下的巨大櫃子打開了,可以選擇的項目有劍、長矛、盾牌、不同尺寸的流星槌,還有各種附勾子的刀具、帶刺的鞭子和棒槌,外型看起來非常嚇人。

「你需要建議嗎?」地精問。

好讓你害我掉入陷阱啊?「不用,謝了。」

他想自己找出正確的武器。他小心翼翼地從櫃子裡拿出不同的劍,把它們排在牆邊,讓遊戲人物拿劍試著揮舞。最後他選擇了一把長劍,劍身非常細薄,劍柄的地方纏著紅色的布。當他揮動這把劍時,空氣中傳來劍身振動的聲響,那聲音真令人陶醉。

所有的盾牌都是木製的,看起來不太可靠,而且尺寸愈大,重量愈重,拿起來行動不便。所以他拿了他能找到的最小的盾牌:圓形鳶盾,盾徽是黃銅的,木質表面上交織著藍色的繪畫。

「你可以把盾牌綁在背上。」地精建議他。接著他戲謔地的用歪斜的腿在木櫃上做出騎馬姿勢,搖搖晃晃,好像要把馬刺踹在木櫃上。

黑暗精靈沒有回話。他走到最後一面牌子處。

「選擇姓名」

尼克吃了一驚,想起剛才還想把自己稱作石像鬼。現在這個名字一點都不適合他的騎士身分。他四處尋覓,想看看是否還有其他木櫃會打開顯示姓名選項。沒有。看來名字他得自己取,姑且不論地精獨特的協助方式。

「精靈尾巴、精靈水貂、黑風小不點!尖耳矮人、狐狸臉!還是要取古典一點的名字?摩摩斯、艾力斯、凱爾還是波諾斯?對了,還有摩洛斯!有沒有你喜歡的?」

尼克心裡正在考慮要不要拔劍把地精砍了,這樣一來他就有時間慢慢想。但是一想到地精臨死的尖叫聲和古塔地板上的血跡,他便放棄這個想法了。

對了,古典的名字是個好主意,他心想。古典的羅馬名字。馬利尤斯,不,還是薩利尤斯比較好。

他不再考慮了,這就是他要的名字,他輸入名字。

「薩利尤斯,薩——利尤斯,薩——利尤——斯。」古塔傳來低語聲。「歡迎你,薩利尤斯。」

「薩利尤斯?天啊,這真是個乏味的名字啊!乏味的人死得快啊。薩利尤斯,你知道嗎?」

地精從櫃子上跳下來,伸出他的綠色舌頭做鬼臉。這地精真的很令人無法忍受。

薩利尤斯隨後跟著走出古塔,走到外面陽光普照的草坪上。親眼確認地精一跛一跛走進樹林消失後,他才把盾牌綁在背上。

 

想拿到更好的裝備?只要聽從遊戲指示,在現實世界辦點小事就好……

 

晚上十一點了。書桌上的電燈泡唧唧作響,外面可聽到有人在附近街道停車的聲音,屋子裡瀰漫著疲憊的寂靜和蕃茄麵醬及大蒜粉的味道。

        尼克吃完晚餐後趕緊草草寫了英文作文。現在他打開電腦,啟動厄瑞波斯。螢幕黑色畫面消失、紅色字體出現前的那幾分鐘,他忐忑不安地等待。遊戲開始時他鬆了一口氣,並且驚覺他之前幾乎是屏住呼吸的狀態。

 

夜晚的景色對他來說很陌生——荒地景色,山丘起伏,還可見一棵樹佇立在那裡。他繼續往前走,經過窸窣的草叢。四周仍然不見往目的地的指示。他希望會聽見音樂或說話的聲音,不過耳邊除了夜晚的風聲和遠方的流水聲,他什麼也聽不見。這回他毫不猶豫,馬上朝流水聲方向走去。不久,他就看見一條河流,河裡還泛著藍光,顏色看起來有點不自然。薩利尤斯四處觀望尋找營火。沒有營火,就沒有交談機會;沒有交談機會,就沒有進一步的資料。其實他有點火的特異功能,應該可以自己起火。也許這麼做可以吸引一些人過來,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跟他們交談。此時的薩利尤斯滿腹疑問,他想起之前別的玩家是得到黃眼使者的允許後才生火的。他最好別犯規。

        他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彷彿看見了一道光線。此時他心中一陣喜悅,卻夾雜了點不安的感覺。薩利尤斯單獨一人在森林裡,應該很脆弱。他拔出劍,又覺得自己這個舉動很可笑,於是把劍收回。他覺得每一步腳步聲都會洩漏他的所在處。

        看見火光時,他吸了一口氣。營火邊的情景看起來很和平:只有兩個形體在那裡,一個黑暗精靈和一個吸血鬼。他不認識這兩個人。

        「你們好。這裡還有位子嗎?」

        名叫居赫的黑暗精靈退了一步。

      「這裡當然還有位子,甚至一級生都能進來。你叫什麼名字——薩利尤斯?可惡!這讓我想起拉丁文課。」

        「不要提到任何厄瑞波斯之外的世界的事」,名叫德立索吸血鬼警告他。「不然你會被使者打爛手,到時候你連劍都握不住。」

        德立索。薩利尤斯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但是他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他若有所思的望著發藍光的小河。

攻擊者出其不意地從水中發動攻擊——說精確點,攻擊者就是河流本身。發出藍光的河水掀起巨浪,變成一個巨大的女性形體,一躍跳上河岸。頓時,所有東西都沈浸在她的虛幻藍光裡。

雖然薩利尤斯寧願逃跑,他還是拔劍了。這是水,這只不過是水

可惜他的利劍攻勢也只是穿過攻擊形體,就像穿過水一般。

薩利尤斯打算先攻擊最小的水女。他揮劍亂砍她的形體,試圖找她的弱點,卻沒有成功。他的武器劃過她的腿、腹部和胸部時,她只是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攻擊到水女更高的部位。

不過我們至少沒有弄痛對方,他心想。我不會弄痛她,她也不會弄痛我。

下一刻,水女靠近薩利尤斯一大步,站在那裡不動。她的腿圍住薩利尤斯,就像有一道發散的藍光水柱緊緊包著他。

此時他耳邊又響起痛苦的受傷音效,那哀叫聲猶如魔音穿腦,他看見自己的生命值正在減少。這時他才瞭解自己溺水了。

小水女往一旁跨了一步,另一個又發動下一波攻擊。她絲毫不費力氣地跟著薩利尤斯。他再怎麼用力揮劍也無法解除自己的困境。圖蘭妮雅也遭受攻擊了,德立索則是躲在樹上逃過一劫。薩利尤斯看見他消失在黑暗中,他想效法跟進卻沒有成功。薩利尤斯看見另外五個沒有找到攻擊對象的水女慢慢流進小河,此時他已經無法承受痛苦的魔音。

火的魔法,薩利尤斯心想。火剋水。他得仔細考慮下一步該做什麼,他還沒有噴火的經驗。他的腰帶幾乎全黑了,他得馬上採取措施。他得加快腳步!

一陣嘶嘶聲響起,水分開始蒸發。水女放開薩利尤斯,化為巨浪,慢慢流回河流。過了不久,圖蘭妮雅也被釋放了。薩利尤斯忿忿心想,他一定是偷學我的技巧。

更令人氣憤的是,他的狀況看來比自己的好多了,圖蘭妮雅連一半的生命值都沒消耗掉,薩利尤斯自己的則是所剩無幾。他不敢輕舉妄動,此外,上回受傷時聽見的痛苦魔音也令他動彈不得。很明顯,要是他的腰帶紅色指標完全消失,他應該會死亡。不行,我絕對要阻止此事發生,從現在開始不再冒險了。薩利尤斯站著不動,說不定一個不小心跌倒就會損耗他所有生命值。

可惜情況不允許他療養休息。這時他聽見了馬蹄聲,有人來了。是一個人還是好幾個人?他不得已還是開始移動,慢慢朝德立索消失的森林方向走。德立索逃跑了,現在薩利尤斯也想這麼做。他不能再冒險了。可惡,為什麼他剛才不小心點?

他走到樹影下時,認出使者穿著盔甲的馬。

「薩利尤斯。」他聽見使者低聲呼喚。「上前來。」

使者停在在熄滅的營火處,斗蓬帽底下的黃眼睛直視薩利尤斯躲藏之處。

他不情願地慢慢從躲藏的樹叢裡走出來。

「看來水女把你們傷得不輕啊。」使者的語氣很肯定。

「是啊。」

「就你和圖蘭妮雅兩人對抗她們?」

「是的。」

「附近還有其他戰士在場嗎?」

薩利尤斯沈默不語,但是圖蘭妮雅把所有的細節都抖了出來。

「德立索和居赫原本在這裡,不過他們逃走了。」

「真的嗎?」使者望著森林他們逃逸的方向。然後他手伸進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個小袋子。

「圖蘭妮雅,這是賞賜給妳的。這裡有四十四個金幣,妳可以到商人那裡買些比較好的裝備。沿著河流下游方向走,不久妳就會看見一個小村落。不用擔心時間太晚,把商人叫醒,告訴他我叫妳去找他的。妳可以順便在河岸邊找一種紅色葉子的藥草,它有益妳的健康。」

圖蘭妮雅匆忙拿走金幣袋,馬上出發上路。

「薩利尤斯?」使者傾斜身體一側,伸出骨瘦如材的手。「你的狀況很糟,你應該跟我來。」

使者的手勢讓薩利尤斯不安起來,他那樣子看起來有點貪婪。

「你會幫助我嗎?」他一邊問一邊後悔自己的措辭。這話聽起來幼稚又可笑。

「我們互相幫助。」使者回答,把手伸得更靠近薩利尤斯。

一來他沒有其他選擇,二來使者也沒有直接送他一瓶治癒藥水的打算,於是薩利尤斯抓住使者的手指。使者拉他上馬,馬兒嘶嘶噴了幾口氣後,轉身飛馳離去。

薩利尤斯覺得好多了,受傷的痛苦魔音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悅耳的音樂。那音樂彷彿在告訴他一切都將漸入佳境,他非常安全,他是這個時代英雄,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他很慶幸自己加入對抗水女之戰,而不是像德立索和居赫一樣逃之夭夭。

使者的馬跑得很快,牠奔馳在森林的上坡路段,原本兩側的樹叢風景已經變成岩壁,岩壁的顏色跟髒水一樣深。使者把馬拉離道路,往岩壁方向走。薩利尤斯發現岩壁上刻有符號,但是他看不懂那些符號的意義。他們在一個洞穴口停下下馬,使者做手勢要薩利尤斯走進去。薩利尤斯此時的心情已經不如之前上馬時緊張,洞穴裡空間很大,有點像大教堂的內部,每走一步就可聽見自己腳步聲的數次回音。

「你這回戰鬥非常認真。」使者說。

「謝謝,我盡了全力。」

「可惜的是你身受重傷,依你這樣的狀況不可能活到下次戰役。」

倒不是薩利尤斯自己受重傷的事實,反而是使者說話的語氣讓人覺得好像他已經沒有救了。薩利尤斯沒有回答,決定提出問題。

「我們不是要互相幫忙嗎?」

「沒錯,我是這麼建議的。我想你已經不是個熱血新手了。你應該準備接受第二個儀式了。」

這是薩利尤斯始料未及的。他猜測,第二個儀式應該會讓他升為二級生。

「我會治療你,賜予你更多力量和耐力,給你更好的裝備。」使者繼續說。「這也是你的期望嗎?」

「當然。」薩利尤斯回答。

接著使者應該會提出要求,他心想。他得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得到這一切?但是,使者一言不發,枯骨般的手指交纏在一起。他只是靜靜地等。

薩利尤斯可是心急地等不下去,問道:「我可以為你做什麼?」

使者的黃色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只是小事一樁,但是非常重要。你得傳個給訊息。」

        薩利尤斯本來以代價為會是打敗怪獸還是惡龍之類任務,聽到這個消息他不曉得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失望。

        「很樂意。」

「很高興聽見你這麼說。我將委託你的任務如下:明天搭車去托特里其的聖安德魯教堂。那裡有一棵很老的紫衫樹,樹附近有一個上面寫了『迦拉里斯』字樣的盒子。盒子是上鎖的。你不用打開盒子,只要用袋子把盒子裝好,帶到多利斯路的高架道路下,把盒子放在橋墩的小樹叢裡。盒子要藏好,別讓人輕易發現。放好後馬上離開,千萬別回頭。你懂了嗎?」

薩利尤斯啞口無言望著使者。他完全沒弄懂狀況。托特里其和多利斯路明明是倫敦的地名,不是厄瑞波斯世界裡的名稱。還是厄瑞波斯世界也有這些地方?他遲疑了一會兒,考慮再三,為了安全起見問:「你是說,我得在倫敦完成你的任務?在真實的世界裡?」

「完全正確。暫且不論『真實』的意義為何。」

使者露出等待回答的眼神,但是薩利尤斯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這也太可笑了,他一定不會在聖安德魯教堂找到盒子的,怎麼可能呢?另一方面,想太多也於事無補。要是他真的照做會發生什麼事呢?

「好吧,我答應你。」

「我很高興你願意做,別拖太久,我們明天中午前見。到時候你可得完成任務了。要是你令我失望的話……」

薩利尤斯認識使者以來,這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笑容,好像他知道薩利尤斯在想什麼一樣。

「……要是你令我失望的話,這就是我們最後一次友好會面了。」

使者做出祝福的手勢,轉身離去。洞口關閉,燈光也隨著縮小的洞口而消失。然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這一切令薩利尤斯分不清自己是否是黑暗的一部份,還是他早已停止存在。

 

W

 

尼克反常地七點就醒了,全身從裡到外都很緊張,很像考試前的心情。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刺痛得什麼也看不見,一想到要起床,他覺得更累。其實他並沒有必要起床,至少用不著現在起床。他根本沒有理由起床。他把頭埋進枕頭裡,試圖放空腦袋繼續睡,卻發現自己滿腦子都在想他發現的厄瑞波斯的按鍵組合:控制鍵加上f就是起火,b是封鎖,空白鍵是跳躍,離開鍵擺脫甩開。

        尼克嘆氣,要是他再繼續想遊戲的事,可能沒辦法繼續睡了。他伸伸懶腰,一骨碌地下床。

        托特里其距離不遠,搭他家附近的北線電車很快就可以到聖安德魯教堂。儘管遊戲已經無法啟動,形式上做一下表面功夫也好。

        他又坐到電腦前,想試試是否能啟動遊戲,結果跟昨天睡前一模一樣,厄瑞波斯一動也不動。

        還好網路連線並沒有問題,尼克很快地看了一下谷歌地圖,確認聖安德魯教堂的位置——網路上還有那棵紫衫樹的照片,據說這棵樹的樹齡已有兩千年,是倫敦最老的生物。哇!它的樹枝長得很低,圖上看起來像個巨無霸灌木叢。

       

W

 

        尼克在托特里其—威特斯通站下車。到聖安德魯教堂的托特里其線公車還得等十分鐘。

        紫衫樹非常顯眼。遺憾的是,它的位置一點都不隱密,和網路照片上的情景天差地遠,教堂庭院裡散步的人很多,一對老夫婦,兩個推著嬰兒車的女人和一個園丁。雖然他們並沒有特別注意尼克的舉動,但是他還是覺得大庭廣眾下在這棵大樹下找一個實質上不存在的盒子有點蠢。

        他忽然領悟這行徑愚蠢至極的。他來這裡幹嘛?因為某個電腦角色要他來樹下找東西?天啊,這不是普通的可笑!

        還好沒有人知道他正在幹這件蠢事。他只要回家,把整件事忘得一乾二淨,跟老媽吃早餐,跟傑米閒晃或玩電腦遊戲就行了。

        可惡,厄瑞波斯當了,可恨的爛遊戲。

        為了有點事做,也為了解釋自己出門的理由,尼克還是在教堂四周遛了一圈。他看著這棟紅磚砌成、帶有淺色方形尖塔的建築,心中暗下決定:現在就打道回府更蠢,至少該仔細觀察一下那棵紫杉樹。

        樹蔭下有許多古老傾斜的墓碑。尼克覺得這裡很有氣氛,他心存敬畏摸著大樹的樹幹。四個人可以環抱這棵樹嗎?可能要五個人?要在樹幹裡藏個東西應該不是難事吧?不過那裡什麼都沒有,至少他第一眼什麼都沒發現。尼克把一隻手伸進一個較大的縫隙,摸到一些泥土。他往地上看也沒看到任何東西——怎麼可能會有東西嘛?

        他繼續走,撥開樹枝,走到樹的後方,彎腰。

        有一個淺棕色四方形的東西在樹枝裡,非常接近樹皮。尼克把樹枝撥開。

        那個盒子大小大概有一本厚書那麼大,四邊有黑色膠帶封住。尼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起那個盒子。盒子重量不輕,尼克失神地把自己身上泥土拍掉。

        盒子上寫了「迦拉里斯」,字跡有力,而且下方還寫了:03.18。尼克還是有種不真實感。

        三月十八日是他的生日。

 

 

(待續)

 

電腦遊戲怎麼知道尼克的真實姓名和生日?

為什麼要他在現實世界執行祕密任務?

 

一旦登入,不只是你進入遊戲玩,遊戲也會進入你的世界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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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魔遊戲》

惡魔遊戲_立體封   

出版時間2013.11.28
作 者
烏蘇拉‧波茲南斯基Ursula Poznanski
定 價︰320



只要殺了英文老師,就可以得到最渴望的東西,你敢不敢?

 

※榮獲2011年德國青少年文學獎※

※暢銷榜常客作家的YA驚悚大作※

※轟動銷售全世界四大洲31國語言版權※

※囊括德國青少年文學界各獎項、最佳選書──
烏姆市青少年文學獎、漢斯約格‧馬丁青少年驚悚小說獎、金萊斯利青少年文學獎、德國金書蟲獎……※

 

規則一‧不准跟任何人談論

規則二‧不准讓任何人看到

規則三‧不准違背指令,否則除了角色死亡,在現實中你也逃不掉……

「有時,我甚至相信它擁有生命。」

尼克發現學校裡似乎正流傳著某種遊戲,讓許多學生、包括尼克的死黨,都變得跡神祕。尼克對自己被排除在這麼酷的事情之外感到非常不滿,但不管尼克怎麼追問打聽,卻沒有人願意討論任何有關遊戲的話題。

一天,有個同學偷偷塞給尼克一個小包裹,還告訴他「絕對不能跟別人提起、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尼克才恍然大悟,不是他去找遊戲,而是要等遊戲挑中他,才有資格加入!

尼克很快發現這是一款與眾不同的遊戲。它知道他的名字、能和他對話、知道他有沒有說謊,還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最特別的是,只要尼克服從遊戲的指令──在現實中完成指定的任務,就可以獲得豐富的獎賞,遊戲甚至還會實現他的各種願望。

 彷彿擁有智慧的遊戲和神祕的任務讓尼克越玩越沉迷,不計一切代價。直到有一天,使者答應給他史無前例的豐厚獎賞,但他必須殺了一位學校老師才能得到……

 一旦登入,不只是你遊戲,遊戲也會進入你的世界玩你……

 

【媒體好評】

在這本令人驚艷的小說中,虛擬世界與現實之間的界線不復存在。
 -- 《出版人週刊》

今年最佳的暑假驚悚讀物!-- 德國《時代週報》Die Zeit

精彩絕倫的大師級驚悚小說。
-- 《新蘇黎世報》Neue Zürcher Zeitung

如同書中的遊戲,這本書緊緊抓住讀者的心,直到謎團解開之前,絕不放開 !-- 國際性文學雜誌《書文化》Buchkultur

令人無法置信的精彩。-- 《魏恩海姆週報》Freizeitmagazin Weinheimer Nachrichten

一本極致的懸疑小說,對遊戲世界的無窮魅力瞭若指掌。-- 德國文學網Literature.de

這本驚悚小說是個大師傑作。--《犯罪》論壇Kriminforum.de

這本關於虛擬世界的致命危險、引人入勝的青少年小說,絕對會讓你無法放下!-- 德國最受歡迎女性雜誌Brigitte Magazine

就像書中主角陷入遊戲中無法自拔,這本書將讀者吸進讓人無法抗拒的奇幻世界。-- 《書籤》雜誌Eselsohr



【作者簡介】

烏蘇拉‧波茲南斯基Ursula Poznanski
1968年生於維也納,把大學的科系都試讀了一回後,決定成為醫藥新聞記者。她的第一本青少年小說《惡魔遊戲》成非凡,被翻譯成32國語言,更一舉拿下德國青少年文學獎殊榮,從此開始了她的專業作家生涯。

譯者顏徽玲

顏徽玲,德國Bielefeld大學心理神經語言學博士,目前為自由譯者及版權經紀人。她旅居德國,心繫台灣,來回兩地,常弄不清楚鄉愁來自何處。譯作有《群》、《夏日謊言》、《親愛的,我的腦袋裡住了一隻山雀》等及多本非文學類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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